十九月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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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里的街道从未如此冷清过。
偶尔三两行人匆匆，人工树努力地表现着长青的样子。天气预报上说今年的樱花会提前绽放，可零零散散的樱花树上只见未放的花苞。
【资料图】
樱花树完全盛开的时候，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？混凝土包裹的树根被散落的花瓣覆盖，白色的保护漆裂成一块一块随花飞舞。枝头那灿烂的粉红飞进LED屏幕，嵌在每一块像素点中央。人们用双眼拍下一切，上传到SNS，最后汇聚成巨大的粉色洪流。一个标签#樱花树开了席卷每个角落，最后在一期一会的春风里成为网络的泥土。
可现在只是苍白一片。阳光是某种惨白，枝头是一片空白，欣喜地还是能看到生命顽强发展的迹象。靠近枝头，双手比划出相框，照片定格在了含苞待放的那个时刻。上传到sns，打上#樱花树开了标签，想了想又删掉了。
反正也没有什么人看。曾经的朋友也不怎么联系，以前互相关注的好友也只会像机器般地点赞。有时候感觉社会间形成了巨大的鸿沟，人们站在两头互相举着招牌游荡，看到在意的翻开却是另一幅模样。工作久了也会对存在的意义动摇怀疑，金钱也好生命也好，AI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跨越着时间，自己在社会上剩下的只是某个仿品。
自嘲一笑，大白天又开始思考人生。趁着休假应该好好享受才是。
sns的新闻也没啥新奇，艺人的八卦、世界局势的担忧，以及不知道多少次的火箭发射成功。关掉手机屏幕之前还是忍不住点了刷新，陌生而又熟悉的头像发了一条新的电波。
仅仅是一张照片。
她穿着高中毕业时的服装，面对镜头浅浅微笑。背后是斑驳的高中教学楼外墙，樱花瓣定格在空中一角。
盯着她的脸庞一阵出神，那张照片与十年前的角度一模一样。十年前毕业典礼那天，她穿着黑色连衣裙，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向镜头，眼角余光越过镜片，流露出不舍与一丝不安。
“拍好了吗？”
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的一面。精妙的连衣裙设计与头上的小花相得益彰，被风略微吹起的发丝似风的具象，回过神来慌忙按下拍摄键，于是那不安隐藏在了俏皮之后。
“拍好了”放下相机示意，便见她轻快地走来，阳光的斑痕向后扫去，而她宛如春天的精灵。背后的樱花倏然飘散，径直上了澄蓝的天空。
“没想到你拍照也这么好”她的发尖掠过鼻尖，还是熟悉的柑橘香气。
“是模特太美了哦”稍稍有些调侃地说着，余光瞥见她微红的脸颊靠在肩膀，盯着相机的预览图继续夸耀。
“帮你也拍一张吧！”
“诶”稍微诧异了片刻，看见她伸出双手，下意识地将相机递给了她。
“往左边站一点点”
“好！看我镜头”
“要捡一片樱花吗”
“要拍咯”
恍惚中咔擦声落下，闭上双眼亲吻着花瓣的那刻永远留在了数据存储里。
“怎么样怎么样”
“好像稍微有些斜……”
“那再来一张”她像刚到手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催促着。
……
就这样互相拍着照，直到远处运动场传来的广播声。“请所有毕业生与操场集合……”
“铛，铛，铛”
脑海里那铃声重新响起，思绪拉回，看了看时间和天气，转身。
现在去应该还能遇见她？突发新闻提示今天飞行器限行，临时打车也需要时间等待，兜风的摩托应该没问题。
小跑着前往居住地车库，将心爱的小狼推出，带好头盔。续航check，没有问题，随手规划好路线，视网膜前浮现出导航标识，3D虚拟地图展开在视野。嗡鸣声窜出，瞬间出现阳光也未觉刺眼。
所谓春天，总是让人沉溺。想找到她的心情从出门那刻开始高涨，化解了扑面略带寒冷的狂风。揣着胸口的小花似乎在发烫，那些点点滴滴回忆不间断在脑海播放，最终在快要结束前看见了熟悉的高中街道。
缓缓停在学校门口，却一眼望见了站在门口的她。
她闭着亲吻着花瓣，就像那天的自己一样。微风吹起花瓣，就如那天。
言语哽在喉咙，轻声打声招呼吧，还是等她睁开眼？
还在思考的时候，就见她已经跑来。
“情……”
“快走”她突然出声，然后翻身坐上后位，双手抱在了腰间。
“诶？去哪里”有些懵，但还是下意识扭下了油门。
视网膜前的规划重新生成，最速出城的道路被设定为了最优先级。她紧紧地抱着，双手一直颤抖，传递过来的是巨大的不安。
没多想，呼啸起来。摩托车在自动驾驶的汽车间穿梭，一路绿灯畅通无阻。路线的最后段是海上高速公路入口，前往其他城市的必经之路。
油门加速，狂风依旧猛烈，大声地询问出口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却很难听清她说了什么。只好专心开车，等到达目的地再说。
这算不算春天和她一起私奔？突然有些恶趣味地想。就像某些电视剧里一样，烂俗的剧情。
“wa…… up”
“什么？”
高速公路入口通行灯亮起，预定路线已经完成一半。
一条新闻适时弹出，却是某个组织的宣战宣言。
那一刻起，城市仿佛变了一个模样。还在悠闲晃荡的人们开始恐慌，自动驾驶的汽车突然停顿后被强制规划了前往就近避难所的路线。无人机群开始四散，循环播放起了避难的注意事项。
“请市民不要在街道逗留，遵循指示疏散至指定区域”
“请市民不要在街道逗留，遵循指示疏散至指定区域......”
然后，便是防空警报响起，即便是行驶在跨海高速公路上也能听见。大海的平静与尖啸的天空呈现出了巨大的反差，唯有蓝色一如既往。
脑中是一片乱麻，这算是未卜先知还是某种巧合？感受着她的体温，想要继续加速却发现仪表弹出了故障提示。
速度逐渐慢了下来，直至完全停止。焦急遍布全身，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。回过头去，却见她摇了摇头。
“来不及了”
这一次，她的声音准确地被捕捉进了耳朵。
“这是”天空划过一道道烟尘轨迹准确落入了身后的那座城市，蘑菇云升起，带着火球翻腾，肆意宣泄着巨大的能量。
她下了车，牵起了手。冰凉的感觉酥麻了一身，焦虑的心平静了下来。
“第3658次世界大战。”她似乎在说平平无奇的一句话，不带任何感情。三秒后，她突然间又选择了拥抱。
巨大的震动从脚下传来，跨海大桥被导弹击中，开始分崩离析。
眼泪从她眼里滑落，滴在鼻尖。望向她，她嘴角蠕动，爆炸声造成了暂时的耳鸣。
“找到我”依稀能分辨出这三个字，意识便随着冲击波远去。眼前从一片空白跳到了好无信号的电视界面，直至陷入黑暗。
海上，两名少女紧紧拥抱着坠落，而大海选择了接纳她们。激起的海浪仿佛在唱摇篮曲，轻哄着世界一起入睡。
四月，在沙滩边醒来，阳光刺的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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