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回 聂庆寒心归故里 任安引军战沂水
物有否极泰来,事有乐极生悲,时有春秋寒暑,人有因果祸福。
书接上回,且说赵显早使景忠、聂庆二人监视赵充动向,逮住信使之后,公孙颍未料到赵显动摇,忧其变卦,便召了聂庆回来,问他怎样。聂庆道:“自古反者虽众,而逞欲者寡。今赵显众叛亲离,大势已去,或因此犹豫坏我大事。不若弑杀宋公,嫁祸于赵充。赵充持国为上,必怒而兴兵,赵显见杀身之祸,定乞求于我。如此公子以兴亡起弱为名发兵,无往不胜;同时别使他人遣送书信交与程德叔,见我欲发兵,其必仓皇出逃,公子再劝言赵显杀之,赵充必以为赵显叛国,全力攻伐,赵显则定然献出兵符、地图、案册。有此三物,宋土唾手可得!”公孙颍大悦,却又道:“怎奈无有办法弑君!”聂庆说道:“公子勿虑,臣自有他法。只有一点,愿公子搭救行刺之人,勿陷臣于不义,使臣为万世唾弃!”公孙颍说道:“不必多说,我自有分寸。”
聂庆于是出府离去,夜半潜入专鹊扁馆舍之中。聂庆轻推门而入其房,见他正挑灯读书,赶紧上前教他不要声张,与他说道:“兄弟可曾记得前时约定?”专鹊扁道:“自然记得,兄长何事?”聂庆说道:“愚兄想请兄弟鸩杀宋公!不知贤弟以为如何?”专鹊扁道:“兄长安心,计日可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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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日,专鹊扁求见赵充,石州亦在府上,专鹊扁道:“君上湿痹寒痛积蓄已久,深入四分,非川草二乌不足以制,奈何其毒甚烈,故小人特来请示君侯。”赵充道:“神医可自作主张。”石州遂道:“不可!此人为公子所荐,现公子里通外国,居心难断,君侯不可信其言!”专鹊扁道:“小人与赵显素无瓜葛,司徒、君侯皆知,为其卖命可有益处?小人此行,只为早归故里,若欲弑君作乱,何必前来?”赵充道:“司徒多虑,神医之功,有目共睹,必无歹心。”待专鹊扁退去,石州说道:“君侯忧上,臣心自知。只是事关紧要,不可不防。”蒯均道:“司徒安心,君侯明日使他先尝一碗,若是无事再送于君上便好。”赵充以为蒯均深得其心。
翌日,专鹊扁服侍宋公吃药,赵充在旁立定,教专鹊扁先尝一碗。专鹊扁因料到此事,故有所防备,未在此汤药之中动些手脚,因此饮下一碗半日无事。赵充视药无害,便松下戒备,方才送与宋公服用。等到吃清一副,换了汤药,专鹊扁抽去几味药材,不使人炮制两乌,熬制成汤,宋公服用之后,当夜果然暴毙而亡。
子夜,国君西去,事发突然,赵充梦中惊醒,双目骤跳不止,一面差人招蒯均来,一面更衣入宫。两人进殿求见,多时不见回应,遂无礼撞门而入,见兄没了气息,赵充泪泉上涌,伏尸大哭,泣不成声。蒯均道:“君侯节哀顺变,死者不可复生。”赵充怒从哀中生,说道:“汝亦食君禄,何故薄情寡义至此!”蒯均道:“敬君于心者,忠也;尊君于表者,逆也。君侯肩负重任,不顾国之重者,可谓敬君乎?君上驾崩而去,须是遭人毒手,欲倾覆我国家。君侯还当振奋才是。”赵充于是捱过悲痛,三踊而出,号令宫中戒严,任何人不得走漏消息,违者腰斩于市;朝中众臣不得入内,且差人告知后妃安心;惧专鹊扁畏罪潜逃,遂遣禁军星夜兼程追捕,囚禁监牢,而后拷问主谋。同时请石州前来商议后事,石州道:“为今不如按下丧事,君侯权且摄政当国,待扫除奸凶之后再作打算。”于是连日以来,赵充以宋公抱恙为由暂行国事。
赵弗早有眼线安插宫中,因此得知宋公已殁,赵弗思道:“兄长愚昧至此!岂能成事?司徒二人密谋不表,我便散布坊间传闻。”于是着人在国都中四散消息。
公孙颍得知消息,遂问聂庆:“此言可信乎?”聂庆道:“自那夜见军士围住馆舍之后,便再未见过神医,疑是正是那时得手,赵充遣人前来捉拿,故坊间传闻大抵为真。料想我那鹊扁已被押入大牢,受尽酷刑,愿公子勿要食言,早作良图。”公孙颍答道:“不必忧虑,明日便亲见赵显,以图搭救。”
五更鸡鸣天未晓,公孙颍前来拜府,应门人引他来至会客厅,赵显此时正踱步思索,见公孙颍来,迎过来道:“公子来的正是时候,显恰好有事与公子商量。”公孙颍请赵显直言,于是他说道:“显今日从坊间及廷上众臣处耳闻父王病危或已驾崩,叔父摄政当国,秘不发丧,想必定有歹心。近来数日不见神医归府复命,显往拜见也不见踪影,或是叔父禁锢其人亦不可知。”公孙颍问道:“公子所言甚是有理,赵充包藏祸心,此行肯定欲屈打成招,嫁祸公子!依颍鄙陋之见,不如设法搭救,不令奸计得逞,授人以柄,未知公子意下如何?”赵显转身坐下,沉思片刻,说道:“不妥!弑杀君父本就与我无干,贸然行动岂不做贼心虚,此地无银?”公孙颍走上近前,也坐下说道:“前时之事犹在眼前,公子迟迟不决祸患无穷,若公子其意已决,颍也不便多言。”赵显道:“公子所言不假,叔父雷霆手段,严刑逼供,神医不堪忍受,纵使没有幕后指使,也定编造缘便。有此人证物证,图谋害我名正言顺,居心何其毒也!”公孙颍闻赵充手段厉害,忽然心悸,于是向赵显告辞归去,赵显问道:“公子此来何事?还未开口便要离去。”公孙颍道:“颍便是为公子所说之事而来,天将晓明,颍不便多留。”于是急匆匆辞行归府。
聂庆已在府门前侍立等候多时,视公孙颍回来,便快步上去,连问道:“公子此行可有个结果?咱们何时动身?需要多少人手?”公孙颍默而不答,道:“只回房再议。”公孙颍疾步回到书房,聂庆跟上,替他除了外衣,着人筛上一盏暖酒,供奉些膳食。公孙颍道:“赵显拒不答应,风险甚大。不仅如此,据我所知,赵充拷问手段狡诈阴毒非常,不知你那好友可否挺过险关,守口不答?”聂庆着急起来,道:“我与他有过命交情,必不负我!”公孙颍不安道:“最好如此,若不然,我等人头必然落地!”
适时屋外鸡鸣不止,公孙颍本就如坐针毡,高亢声音更是扰乱心弦,因此喝出人来:“怎的庭院之中会有鸡鸣!”庖厨伙计进来禀道:“回公子,管事昨日购了雄鸡,教小人看管几时,明日便宰。”公孙颍怒道:“何必明日,现在便去!”聂庆道:“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。何必与禽兽动怒。”公孙颍道:“那我便教他哀不出来!”话刚出口,公孙颍灵机一动,道:“我有一计可解此患。不若告密赵充,嫁祸赵显,如此赵充必斩专鹊扁,死无对证,我无患也!”
聂庆闻言,当即跪伏在地,双膝急磨地上前,说道:“专鹊扁上有高龄,下有幼弟,丧命于此则家无梁柱,教他们怎样过活?况臣与之义同兄弟,早有言在先,必不相弃,公子若是食言,是置臣于不义,使臣沦为小人,公子也失信于众人,为天下人耻笑,请公子详察!”公孙颍不耐烦道:“大患当前,非我意愿,出此下策,实属无奈!若不然,你我二人也将亡于此地。况且那日你道:‘这名利场上谈什么英雄小人,讲究的便是云谲波诡,若真当个义士,恐是见不到明日之阳,老实人也不过解决个温饱。’”聂庆汗颜,道:“郑伯有言:‘多行不义必自毙!’公子三思!”公孙颍又道:“生死之间论说仁义,无异于自断臂膀,当引以为戒!你且宽心。”聂庆无言以对,只得退下。
于是公孙颍伪作信件,别使他人待到夜幕再送到专鹊扁住处。自己则又去面见赵显,与他说道:“颍退下想来,以为当今之势甚是不妙!既然赵充已决心嫁祸公子,一定早起歹心,恐怕今夜便要动手,以免夜长梦多!都内禁军俱归赵充指挥,公子不趁现在逃亡封地,则受戮不可免也。”赵显思来有理,于是道:“我稍加整备,当即出发。公子亦乔装随我同去,此地不宜久留!”因此公孙颍打扮成下人模样,也随着赵显出都去了沂水关。
是夜月明星稀,清风览怀。公孙颍差使持书信拜府,连扣门几次没有回应,突然背后火光烛天,几人扑上将其按在地下,展施搜身找到信件一封,于是将他带到赵充府上。赵充拆信略知大意:
因公子连日不得消息,忧心谋事未成,忠故而冒昧过问,不料多日不曾谋面。特拜信留府,望神医早做回复,若果真得手,公子另有重赏,保汝世代荣华,富贵无尽。
赵充因而青筋暴起,钢牙咬碎,大怒道:“弑君鸩父,天理难容!”乃点府兵、禁军八百,披坚持锐上马,执火包围赵显与公孙颍二人住处,撞破大门,滚鞍下马,拔剑突入府中,只见无有灯火,一片狼藉,遂遣兵卒四下搜拿,逮住下人方知其午时便已出城。赵充无法,回府与石州、蒯均道:“二贼已走,我意立君为先。”石州道:“有理,国不可无主。请君侯明日拥立弗公子即位,斩杀专鹊扁与景忠二贼,并诏令百姓赵显暴行。我二人总督全国兵马粮草,讨伐乱臣易如反掌!”赵充以为可行,因而拨调人手,搜索景忠住处。
现已是五更天,日起山东,鸡犬鸣吠。景忠兄妹二人点了一盏桐油灯,正在灶屋里忙上忙下,景声正道:“哥哥且把火烧得旺些、烧得后些,多久也不见那鼎罐儿上气,如何蒸得熟?”听到外面响动,两人便出后厨来,见门哐当一声,被砸得粉碎。然后冲进几个壮汉,径上前架起景忠就要拖走,景忠道:“不知小人何时得罪了几位军爷?”几个不加理会,直冲军营。景声刚欲加阻止,便被一脚踹开,打翻了长凳,倒在墙旁。
这天众臣朝议,久不见赵充、石州上廷,等了半晌方才两人从廷后出来,随行宦官走到陛下,道:“公子赵显,里通外国,弑君鸩父,祸乱朝纲,倾覆国家,恶贯满盈,实不可恕!然国不可一日无君,家不可一日无主。先帝虽春秋高龄,崩驾寝宫,然审慎明察,早有良策。故远发佞贼,另有密诏:公子赵弗,天资聪颖,性行忠良,册立为君。着平阳君赵充、司徒石州,辅事当国,总领军政,安抚百姓,讨乱伐贼,不得有误!”然后赵充为赵弗披袍,请其入座。众臣拜首,赵充立于廷右,奏道:“乱贼党羽已为臣所拿,臣谨奏君上,将此二人游街斩首,以正国法!”赵弗恩准。
且说昨日聂庆因公孙颍绝情之为,所以出府酗酒买醉,未能一同逃走,夜半又见府上被围,故躲藏起来。今日打扮行装,清晨来到景忠住处,见屋内桌翻凳倒,沙尘卷积,蛛网垂丝,似有打斗痕迹。灶房水米不开,顶上青烟会聚,炭火忽闪幽明,桐油灯黄光微微。景声侧身晕倒在灶屋门前,黑发散乱,簪落指旁,面色惨白,浑身灰土,似一条滚沙蚯蚓,无力挣扎。聂庆自觉不妙,屋外街坊忽地聚成一群,直往某处去。聂庆出门打听,方才知晓乃是要斩专鹊扁二人,因此潜伏人群中去。
行至刑场,挤在人海中立了不过几刻,判官皱着眉头念了判词,两指夹着提起令箭远远地甩到前来,正是午时,刽子手喷吐米酒敬神,遂一挥大刀,便是两条人命归西。刑台下只听得一片“杀得好”、“除了国害”,便散开各归家去。
聂庆打点了财货,留下了两人尸首,又买了棺材找人装殓,一并拖到城外小道边去。自己又到景声姐弟住处来,往日门可罗雀,今时闲人堆满,因惧被人识破,故躲到一边。恰好碰见张屠户家媳妇恶狠狠地插到人前,毕恭毕敬地碎步走到憔悴姐弟面前,战战兢兢地奉上过去请景声编织的衣物,然后扭头急匆匆走了,生怕粘了半点麻烦晦气。一众人看过了热闹,纷纷成团各忙自家事务去了,嘴里零七碎八地嚼着些什么。
聂庆登门而进,与姐弟二人相顾无言,惟泪千行,周遭十分安静,恍惚间闻听见花谢落地声音。观他们萎靡不振,聂庆不发一言,与他们陪坐良久,终于道:“未料兄长遭此横祸,庆亦不曾安心。庆为主所欺,险中逃命,心灰意冷。我与兄长义同手足,今兄长亡故,庆自当关照弟妹二人,庆在故国颇有些家资,足以供奉衣食,不知弟妹可否信得过,同往前去,远离这是非之地!”景声哀恸道:“长兄如父,我姐弟二人无以安身立命,哥哥若不嫌弃,全凭安排。”三人备好行礼,从后门出来,三拜,随后聂庆往柴房扔进火把,转身而走,大白天烧了个干干净净。
聂庆带着两人至城外小道,顺路多雇了几个力汉,抄上家伙,会合原先伙夫,共进林间,选好落址,挖出两个并列大坑,把两具棺材缓缓放下,垒上新土,结算农工账目。三人在两墓前各上香化纸时,听得路旁铃铛响动,毛驴嘶叫,随后传来声音:“君以此兴,必以此亡。”聂庆转过头来,相了那人模样:
圆面浓眉,挺鼻红唇,络面短须,头顶靛巾束发,身上银灰长衫,脚穿熟皮短靴,手中斑竹细鞭,坐下青鬃矮驴。不过弱冠年纪,却是丛生银发。
聂庆道:“这位兄台,何出此言?”那人答道:“新坟孤鬼,瞒也无益。兄与小生有缘,小生便为兄长指条明路。”聂庆道:“烦请先生赐教。”那人道:“仁义德行,常安之术,然而未必不危;污僈突盗,常危之术,然而未必不安。君子道其常,小人道其怪。”遂哼曲拍驴而走,渐行渐远。聂庆道:“敢问先生尊姓大名,家在何方?”长声答道:“濯足之水,家在四方,不必过问详情,冥冥天意,自有安排。”聂庆在后长揖,接着便领二人归去会稽。
再说公孙颍,随着赵显车驾,风一般似的赶到沂水关下,嚷着打开关门,鲍守还未接赵充军令,却也不敢开关门,在楼上应道:“末将不知公子缘何至此?可有公文?否则不敢遵命。”赵显骑着高头白马,答道:“君上已将此地赐我为食邑,命我为太守,世代镇守此关,虎符印绶、册立公文俱在,还不快快出关!”同时举起左手,使其看见信物。鲍守于是出来,不作防备相迎,刚接过印绶,突然间,赵显趁势怒马抽刀一闪,划破铠甲声音未消,鲍守已倒在血泊之中,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沂水要道。
赵显接管沂水三日,安顿好自家人员,就有小卒报来,说是捕到一队行踪可疑车队,自称是平阳君旧识。赵显招来公孙颍一同往见,未到会客厅室,便听见里面谈论:“得亏兄长高见,半途便遇信使,否则杀身之祸难逃。”程氏兄弟正是说话间,赵显二人入堂,一见背后公孙颍,顿时吓得面无血色,说不出半个字来。公孙颍谓赵显:“此二人在周时便是赵充内因,公子不可令其苟活,若是见到赵充,必将我等动弹告知其主。”赵显以为有理,乃将一干人尽皆诛戮。
处理完手边事务,未停歇片刻,又有兵士来报与赵显,说是赵充领了大军前来。赵显两人城楼上观望:牙门将擎举青幢,旗牌官高扬黄幡。士卒乌泱泱一片,金鼓轰隆隆震响。步伐严整,激起卑广沙尘;金柝传声,摄去七魂六魄。军阵近前,赵充执鞭大声道:“充深知爱侄忠君为国,故不畏风霜,往使周境,增益国土。充现已得知,爱侄之为,尽是周人挑拨,实无大过,爱侄若能弃暗投明,不失兰桂芳行。若是有意,充愿乞骸就闾,使爱侄居司马之位。望爱侄三思!”公孙颍立即道:“公子不可动摇,鲍守尸骨未干!误听诡辩,则及地黄泉。”赵显遂答道:“老贼休要诓我!汝率大军而来,我若照汝所说,必定死无葬身之地!”遂扔下程氏兄弟尸首。赵充大怒,下令三军攻城,赵显亦命左右乱箭退敌。
烽火狼烟遍地,残甲蔽弩断戟,血染坚城高楼,胆裂深河赤水。双方关前搦战几日,士卒俱疲,伤亡惨重,赵显问于公孙颍:“兵微将寡,僵持难以为继,不如出城一战,成王败寇,自有天意,公子以为如何?”公孙颍说道:“不可!公子据有天险,粮草足备,凭借坚城深池固守,不多日赵充必退去。”赵显道:“虽说如此,敌强我弱,孤立无援,军心涣散,实为不妙,不铤而走险,未待退去,恐关门已破!”公孙颍道:“公子不必忧心!若是公子信得过颍之为人,颍愿速回周境搬请救兵,以为公子援军!”赵显大喜过望,说道:“如此甚好!显在此据守,请公子速去速回,军机紧急!”于是公孙颍单骑加急赶往缘陵。
出关当日黄昏,路途上正遇见任安领着一队人马过来,双方识出彼此,公孙颍说道:“任将军赶往何处?”任安答道:“程德叔数日托恙不朝,王上探病方知其出奔,故命我提领轻骑星夜兼程追赶,不知公子可否见过?”公孙颍道:“俱早已成了刀下之鬼。将军可能调动穆陵军马?赵显与其叔父赵充鏖战沂水关前,恐不能据守,故使我归国求援,此是攻宋之千载良机,不可坐失!若能调动穆陵军马相援,事已成半!”任安道:“公子可先归国,我便率军而去。”两人入了穆陵关隘,公孙颍速归王都,任安则尽出军马往沂水去。
与此同时,赵充收兵回营,蒯均未等赵充歇息片刻,便对他说道:“君侯当速战速决,不可使周军来援!”赵充道:“我亦知晓,怎奈地势险要,伤损巨大,强攻不得!”蒯均道:“城中官兵家眷多在关外,本就无有战心,不如寻访人户,托作家书,密送关内,必心生异念,待其哗变,可不战破敌!”赵充纳谏,遂四散军士按名册就近寻访人家,经过几日所获颇丰,于是又买通当地樵夫,从小路送进关中,果然军中多有杂议。
接连几日相战,士卒再不如从前卖力,赵显正是疑心原因时,兵卒来报:“自周境过来一队人马,个个裹甲,人人执兵,为首将领,十分英气,幡旗上书一‘任’字,其势甚大。”赵显遂往这边来,登墙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任安答道:“我奉公子颍命令,特率军前来相助,请公子速开城门,放我等入关!”赵显闻言,喜出望外,速下城开关,与他说道:“将军此来真是雪里送炭!”一面说着,一面引进关中,问道:“显学识浅陋,不晓军中事务,近来军士愈发怠战,可否指教一二?”任安道:“今夜暗入军帐,一探究竟。”是夜二人潜营,听到军士互说家中来信,两人乃回。赵显问如何处置,任安答道:“公子无忧,可如此这般,这般如此......”
明日,赵充又引军关前来战,蒯均谓赵充道:“已过多日,就是奋力攻城,必可拔!”于是赵充亲下马登台,道:“关上诸位将士但听充一言,今天不佑国,贼臣作乱,皆与诸位无关,乃贼首一人之过!诸位公忠体国,俱为军之栋梁,若能摒弃短见,擒贼献关,有功无过,充必奏表君上,另有加封!”赵显在楼上道:“众位休听妄言!老贼密谋弑君,嫁祸于我,若非天意,早已命丧九泉!贼人初日劝降不成,便立大怒攻城,可见其言不由衷!后几日更是愈发残暴!平素未见书信来往,怎的封锁甚严之时,家书络绎不绝?昨日我已问过往来之人,乃是老贼胁迫众位家眷所致!不从便要处死!圣人云:‘巧言令色,鲜矣仁!’老贼之言只为诓骗众位,听其言则必死!带证人上来!”随后几人带上一个樵夫上来,众士卒竟信以为真,个个欲战。
赵充因此恼怒,亲擂鼓助威,道:“先等城者赏千金!取贼首级者,赏万金!”三军遂登梯攻城。任安视麾下军卒士气高涨,乃披挂上马,单领一军,开关怒马而出,直往赵充军阵中心突去。见关门之中,忽的飞出一将奔来,左突右冲,前拼后杀,如入无人之境,相当骁勇,赵充当机立断,抛去鼓槌,上马迎敌,未料任安宝马甚快,霎时间便已到面前,掌中红缨长枪正冲心坎儿戳来,赵充一时不能捻枪来格,于是扭动狼腰,左臂一挟,夹住兵刃,随即抽出宝剑,往顶上劈去。任安乃侧身翻挂在鞍旁,一道白光从头顶掠过,又一翻,正身回来,趁着时机,双手猛地后拉,夺回枪械。赵充旁边副将迅疾执兵来助,将任安围在军阵之中,一根长枪连战八方兵刃,斗过几合,挑落两将。赵显城上见他被围,赶忙命了手下栾武将兵出关,顷刻之内便入了混战,赵充也迅速提了铁枪袭来,一众猛将骏马搅在一起。赵显视阵前不妙,急下关挂甲,扬起帅旗,引亲军而出,厉声喝道:“显来也!”军前士卒见主将冲出,军心大振,乃奋力拼杀,击溃赵充前部人马。蒯均阵中高呼:“贼子连发三军,不知虚实,不可逞欲!”赵充因此击退众人,调转马头,走入阵中,鸣金收兵,退三十里下寨观望。赵显见敌溃逃,便要追击,任安挡在他前,道:“敌众我寡,不宜擅动。”遂引兵入关,与敌对峙。
却说公孙颍归了缘陵,马不停蹄入宫觐见武王,言说缘由,请缨率军攻宋,建立功勋。知子莫若父,武王知他是个莽撞人,不近官兵,恐其误事,故留在东宫,公孙颍因此埋下怨恨,此是后话,按下不表。
次日武王上廷议事,正好李成安因染风寒不朝、任安领兵在外,便欲使素绮、段达几人将兵攻宋,莫弘于是奏道:“素绮几人,功小而禄厚,劳少而爵尊,数月累迁,由一介布衣升任太子太傅、军司马,朝中多有非议!况女流之辈,口舌之劳尚可,奋杀之事难堪!臣恐军中上下不服,若此去途中哗变,于国甚是不利,愿王熟虑之!”武王想来,却也有理,因此问道:“卿言切辞诚,有理。依卿之见,孤当用何人?”莫弘答道:“司马朱焕,熟于军务,忠心不二,虽年前致仕,若王上亲往拜见,必定再出!”武王赞许,乃退朝拜访,交代形势怎样,请其挂帅出征,朱焕当场应允,故武王使朱焕为主将,素绮等人随行,直往沂水关去。
两军会合,赵显百般感激,交上地图、案册,与几人说道:“显空有武艺,不甚精于行阵,军前之事俱仗诸卿!”素绮端详了地图,恍惚间见那赵显佩刀,顿时暗起杀心,环眼一转,献策与众。有分教:赵公子船头跑马,平阳君将兵四战。毕竟素绮欲献何策?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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