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鸥羔】烧不尽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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潮退时,海鸥撤了出来,理智的沙砾便成片裸露在岸滩边。
地方不好,时机不当,措施没有,连人都不对,天时地利人和,一样也没占成。
在今天之前,海鸥根本无法想象两个男的搞在一块是什么样子,他一度深信自己打娘胎起就是个钢铁直男。
而现在又算什么呢,这是他的第一次,是和一个男的,这个男的是他亲弟弟。接踵而至的信息,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,挨个儿蹦入他做完后余韵犹存的大脑,让他自己都有些哑然失笑。
荒唐,太荒唐了。
很奇怪的是,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,甚至有几分上瘾的回味。好像只因为这个人是小羔,这一切对他而言的不正常都变得正常了——不管他是男孩还是女孩,是否与自己有亲缘关系。
然而,等他彻底平复下心情来,看着这一室狼藉时,有那么片刻自暴自弃,他知道自己,好像把一些事情完全搞砸了。
他忽然很想逃离,想抽根烟,或者酌杯酒,来暂时避开尴尬的留白。
怎么办?
他以为自己的复仇是天经地义,这是杨小娟母子天生欠他的,可看到羔受不住痛哭泣不已时,那些安慰自己心安理得的假象全部溃于一堤。
他不知道杨小娟在场看到这一幕会如何,但是她没看到以前,他就先后悔了,彻底后悔了。隐秘的占有欲外包裹着沉重的心痛,小羔身上那些红痕,眼角的泪痕,那双黑眼睛被泪水洗得更亮,却叫海鸥不敢直视。触目惊心的痕迹警示着他,他曾经这么依赖你,这么信任你,你就是这样作践他,欺骗他。
曾经点亮过生命冬夜里的盏盏烛火,如今被自己亲自熄灭。
这是你活该。或许孤独一生,没有人爱就是你的宿命。
海鸥从小到大都摆脱不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,没有能力留住母亲,没有魅力博得父亲的喜爱,没有魄力阻止小三上位,唯一拥有过的弟弟,那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向日葵,小跟屁虫,以后也不会再有了。
羔还在哭,浓浓的鼻音夹了哭腔,声音听上去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,可还是底气不足。
他说哥,求你,不要走。我是自愿的。你,你不要太自责。
“你…可不可以,不要…不理我…”
羔的声音渐低,越来越小,尾音蜷缩成小兽的呜咽,叫海鸥听了更难受,他的眼睛也跟着莫名的热了起来。
“你不恨我吗?我这么报复你和你妈妈。”
羔深深望他,缓慢又轻盈地摇了摇头。
海鸥沉默了,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站起身,抽了几张抽纸,像过去在校医室那般,捧起小羔的巴掌脸,拿纸巾给他拭泪水。他的眼里还窝着水,他还在哭,而海鸥只是耐心地,擦他仿佛流不尽的眼泪。
海鸥鼓起勇气对视上他,却没有在里面看到掺杂的一丝阴霾和破败的灰暗,那双眼睛依旧很亮,颇有种破罐子破摔后的大无畏,定定看着他。
他总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,是个成熟稳重大人了,然后,就犯下幼稚又不可原谅的错误。
以后,再想利用羔来报复杨小娟的想法就此勾销,他在弟弟迷蒙的泪眼中缴械投降,这场战役里,真正丢盔弃甲的是他,他的高傲和硬气在羔的哭声下一钱不值。他高估了自己的残忍度,他没有办法,实在是没办法硬着心肠,去做那个彻头彻尾的坏人。
海鸥默默背过身去,往自己脸上一拍,摸到了积攒已久的泪水。
须臾,他整理自己的情绪完毕,又转过头来,继续一点一点拼起被自己弄碎的无邪。
当指腹薄薄的茧擦过羔娇嫩过分的唇,海鸥见到一个明显凹陷的咬痕。他神经碾过一层细微的电流,那算是他们彼此真正意义上的初吻——小羔主动的那个轻到几乎没有,不算数。
可这个初吻还是心怀叵测的,是自己出于报复的发泄。
补他一个吧。
海鸥这么想,就这么做了。
他捧着羔的脸吻下去,重新包裹起那两片柔软,这次的动作很轻,很慢,每一个地方都被温柔地照顾到。海鸥把这个吻亲得很纯洁,不含任何仇恨和泄愤,掠夺和情//yu,只有小心翼翼的柔情,还有少许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贪婪。
小羔怔怔地半张嘴,第一次看的那场印象弥新的吻戏,如今真真切切落在他身上,被赋予了热恋中的错误魔力。他与海鸥同时闭眼,两个人的睫毛在近距离交错时不小心打了个架,于是默契地各退了一步,收敛各自的羽翼,就像他们泾渭分明的兄弟界限,点到即止,并没有因这场缠绵和这个吻撼动半分。
这只是一个不合格的哥哥,对弟弟的补救和忏悔。
羔忘了哭,忘了刚刚的痛和委屈,好希望这一切不是一场梦,可以毫无负担地醉生梦死。他是个没有求生欲的溺水者,宁愿窒息在温柔爱意的深海——可是他内心再清楚不过了,海鸥没有这方面意思。
以海鸥这颗脑袋神奇的脑回路,可能就没想过,接吻本身就是亲密的情侣表达心爱的一种方式。木已成舟,他只是在努力补救,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要太过讨厌。
一直吻到小羔呼吸急促剧烈的不畅时,海鸥才察觉到不对劲。
弟弟好像特别享受这短暂的甜蜜,他接吻的时候也不会换气,但就真的傻愣愣的不换,宁愿一口气憋死,也要把它持续下去。这种打了巴掌给一颗糖的拙劣把戏,羔都甘之如饴,更加加深了海鸥的歉疚感。
“之前那个不作数,记住,这才是初吻的感觉。”海鸥稳了稳神,尽量不心虚地说。
他没办法大变活人,给羔凭空挖出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完美契合羔的初恋对象,便只能竭尽所能赔他这样的感觉。或许人不对,但是若干年后小羔在忆及往事时,不要对这么多第一次都有过于惨烈的心理阴影。
小羔好像又很轻易地脸红了。
海鸥抵着他的额,诚恳地低声说:“我错了,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,对不起,不要哭了,好吗?”
海鸥实在腆不下脸说“可以原谅哥哥吗”,因为换作他是羔本人,他也原谅不了。
他知道羔一向很懂事宽容,可是某些原则性的东西,确实无法和解,而他突破了这层底线。
他耐心等着小羔的判决,终于听他应了一声,糯糯的,有瞬间他错以为,是一只半睡半醒的猫儿在回应他。
他一向觉得,自己长到这么大,对小羔一直都是间歇性的厌恶,喜欢程度取决于他的身份前缀,是“海鸥的弟弟”,还是“杨小娟的儿子”,因着杨小娟和已逝的母亲这两道天然的壁垒,这辈子注定没法单纯地爱他或恨他。他从前帮助他,照顾他,关心他,有出于哥哥的义务,也有天性的善良使然,绝不会上升到自己不可想象的层面。
可现在看上去,似乎不是这样。
今夜是他们虚伪平静的兄友弟恭彻底崩坏的一天。压抑揭穿,末日清算,一把大火将虚假的和平烧得天光大亮,烧不尽的是燎原野草,同时焚毁的有哥哥的理性,还有弟弟的天真,这场倾巢烈火下无人幸免,事后只有灰烬零落成泥,散作满天黑星。
可与此同时,还有很多未知的种子,浮在水里,埋在地里,睡在土里,只等待一场有缘的春风吹过,再绿原野岸。
海鸥对当前混乱的情感和心绪仍一筹莫展,可至少有一点他很清楚:今后自己要控制对小羔的爱意,比恨意要更艰难万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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